第三十七章 隔世（1 / 1）

战斗结束后，换票师只是受了点轻伤，并无大碍。

恶魔本就无意恋战，见目的已达到，便在一天后下令全线撤退。

即便如此，船员阵营经此一役，还是元气大伤，损失惨重。

就在这时，一名幸存者押着一个人走进中立基地，随手将其扔在地上。

“大人，这人形迹极其诡异，属下总觉得他有问题，便擅自将他带了回来。”幸存者恭敬地回话。

恶魔微微抬眼，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，语气平淡：“不过是个乞丐罢了，能有什么问题。”

一阵风从基地外吹进来，拂过那乞丐杂乱的头发，露出了他藏在发丝下的脸庞。虽然布满尘土，神情疲惫，但依稀能辨认出容貌。

恶魔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骤然一变，指间猛地收紧，只听“咔嚓”一声，手中的玉杯瞬间碎裂，碎片顺着指缝滑落，有些甚至划破了皮肤，渗出细密的血珠。

幸存者很少见到恶魔真正动气，此刻见他这般模样，不禁心中一颤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
恶魔的唇角缓缓弯起，却没有半分笑意，只是一抹冰冷的弧度，阴狠得夺人心魄。

他盯着地上的乞丐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顾知初，好久不见。”

他的心中思绪翻涌，那些被深埋在心房最深处、无人知晓的痛楚，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，瞬间涌上心头的是滔天的恨意。

恍惚间，他仿佛看到那个温柔的女子走到自己身边，轻声呢喃：“小魔，娘给你做好吃的。”

他微微仰头，似乎又看见母亲容颜不改，正含笑对他招手。

记忆里，父亲牵着他和姐姐的手出门游玩，还把他高高举过头顶，那时他兴奋地向天空挥舞着小手，感受着世界的广阔与美好。

可那些温馨的画面，却像玻璃一样被轻易击碎，消失无踪。

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时的情景，心就像被狠狠揪住一般，痛得无法呼吸。

恶魔俯身，淡淡地将地上的顾知初提了起来。

手指合拢的瞬间，只听一阵清晰的骨碎之声传来，顾知初脸色瞬间惨白。

“谢谢当年……你对我的‘照顾’。”恶魔笑容婉约，眼底却散发着彻骨的冷意。

那乞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，声音颤抖：“竟……竟然是你……”

“为了让他们安息，我要你，陪葬。”恶魔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不过先别急，我会以其人之道，还治其人之身。你在这世间翻弄了这么多年，我还以为你早已忘了过去呢。”

幸存者在一旁似乎看出了些端倪，却不敢在此刻说破。

他心里清楚，恶魔大人和其他人不一样，别人生气时或许会大声呵斥，或许会说些激烈的言辞，而恶魔只会用最平淡的语气，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。

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上前一步问道：“大人，这贱民该如何处置？”

恶魔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顾知初，语气没有丝毫波澜：“先折磨他几日，再杀了。五马分尸，然后把残骸扔到乱葬冈里去。”

听到这话，顾知初的神色终于彻底变了。

他想起从前，自己曾攀诬警长，指证他杀害了黄色船员。

后来警长成功翻盘，洗清了冤屈，市长本要将他处死，那时他也只是内心慌张，为了活命才流落到外，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。

可如今，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无法逃脱了，该来的，终究还是来了。

他并非不能接受死亡，只是无法承受如此痛苦的死法。

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初一个船员惊恐的面庞，那时他还在一旁冷笑：“跟你说过了，你不过是我邀功的垫脚石，就看你招不招供了。”

而那个船员当时愤怒地反驳：“莫须有的罪名，我凭什么招！”

后来，他就将那个船员折磨了不知多久，那凄惨的模样至今还历历在目。

没想到，如今这般境地，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。

顾知初被幸存者拖了出去，扔进了阴冷潮湿的牢中。

他的结局如何，不用多说也能猜到。

那天晚上，外面下起了暴雨，狂风呼啸，吹得窗户摇摇欲坠，发出“哐哐”的声响。

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风雨飘摇之中，那夜的雨，不仅落在了地上，也仿佛滴进了他心里，冷得彻骨。

突然，恶魔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，他的指尖死死按住桌面，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，但他似乎又在硬撑着，不愿倒下。

门口的幸存者听到动静，急忙推门进来。

他身上的衣服是干的。

恶魔大人虽然对外人狠辣无情，但对自己人倒是颇为照顾。

按照惯例，幸存者本该守在基地外面，只是因为下雨，恶魔特意让他守在门口，还在门口放了暖炉，以免他着凉。

幸存者看到恶魔痛苦的样子，焦急无比地上前：“大人！您怎么了？”

恶魔痛苦地扶着头，眼中原本锐利的光芒变得破碎而疏离，四处散落。

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，心中有什么情绪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。

作为中立阵营之主，这么多年来，他始终将自己的心事深深埋藏，不愿再提及分毫。

那秘密之上蒙了灰尘，以至于从来没有人在意，也没有人知晓。

可只有当拨开那些厚厚的尘埃，才会发现，它的内核是足以颠覆生死的剧痛，是无论过去多久，都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
基地外的暴雨，对其他人来说，或许不过是需要急着关门关窗，然后窝在家里避雨的寻常天气。

可对恶魔来说，这样的雨夜总能勾起他那些伤痛的回忆，将他重新拖回过去的泥沼。

“幸存者……我的头好痛……”恶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。

“大人，大人您没事吧？要不要请个医生来看看？”幸存者担忧地问道。

“不用担心我……我还行……”恶魔摆了摆手，示意自己没事。

他望向窗外，雨水疯狂地敲打着玻璃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。

恍惚间，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孩子，在同样的暴雨中，顶着世人的误解与压力艰难行走。

多年后，他不用再淋雨了，可今夜的雨，却与当年的雨毫无差别，带来了夜的迷离与寒凉，也夹杂着狂风，将他内心仅存的那一点纯真彻底卷走，不留痕迹。

他怔怔地用手捂住胸口。

心脏还在跳动，他，还有心吗？

就在这时，焰火师拿着一份文书走了进来，准备呈给恶魔批阅。

当他看到恶魔这副模样时，心中充满了震撼，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凉意。

他连忙跪下请罪：“大人，文书不急，可以明日再批，您的身子要紧，可不能耽误啊！”

“给我……”恶魔却坚持要继续处理事务，不顾焰火师的阻拦，伸出手接过文书。

刚看了没几行，他就忍不住咳嗽起来，咳嗽声越来越剧烈，几滴殷红的血从他唇角溢出，滴落在文书之上，渐渐晕开，如花丛中鲜艳而诡异的彼岸花。

2350字奉上